快閃

在餘笙的價值觀裏, 從來只有第一名，這源自於從小到大白素琴給她灌輸的思想。

只有第一名才是有意義的。幼年的餘笙被當做炫耀的籌碼，在未形成完整的三觀前, 活在白素琴的陰影下。他記得第一次拿到第一名時, 白素琴很開心, 露出他很久不曾見的笑臉說：“第一名是冠軍, 是會被人記住的，你看二三名的人無人關註, 很快就會被忘記。”

當他拿到第二名時, 白素琴一臉失望：“你是一個失敗者, 所以你爸才不願回家。”她將她和餘毅失敗的婚姻歸咎在餘笙的身上, 讓他背負著虛妄的罪名, 漸漸在成長的過程中根深蒂固。

而如今如卻有人告訴他，你不需要爭第一，將自己困在名譽裏。

餘笙心裏一股酸脹, 好像長久以來的負重被卸下, 他動了動薄唇：“我...”

喬錦瑟理解餘笙，那麽多榮譽是孤獨堆積而來, 她想此後會一直陪伴著餘笙。

她沈默了幾秒, 和餘笙對視, 溫柔的語氣卻又無比堅定, “沒關系餘笙, 如果世界上你只剩一個粉絲, 那一定是我。”

周四正好是情人節，喬錦瑟他們提前請了假, 一大早先是來到人民公園。這個點一般晨練的老年人巨多。

一行人一擺好設備便引來眾人圍觀。

宋涵一將音響拖過來，放在最前面, 又把做好的宣傳牌掛在音響上，上面寫著：天音民樂合奏團。

喬錦瑟將麥克風別在古箏正下方，卻發現麥克風收音出了問題，正想問宋涵一有沒有多餘的麥克風時，林思言走過來道：“用我的吧。”她把麥克風遞到喬錦瑟的跟前。

喬錦瑟猶豫著沒接。

“你一會要演奏主旋律，麥克風會影響收音效果。”林思言蹲下身，幫她替換麥克風，“我剛剛問過了，宋涵一沒有多餘設備，一會休息的時候讓劉逸侖回學校取。”

喬錦瑟蹲著一起幫忙：“你給我了，你用什麽？”

林思言說不出幫喬錦瑟的話，畢竟兩人有隔閡，隨意找了個借口：“我一會站在宋涵一的旁邊，蹭她的就行。”

喬錦瑟見她別扭的模樣，心下了然，笑了笑沒再多說。

“大家都準備好了嗎？”宋涵一舉著喇叭，“再檢查一下設備，十分鐘後正式開始了。”

一位老大爺走上前瞇著眼看了看宣傳牌上的字，“小夥子，你們是大學生嗎？”

宋涵一轉身見老大爺擋住他們的相機，頗有耐心道：“對，我們是天音的學生，學民族樂器的。”

老大爺笑瞇瞇看了看喬錦瑟幾人，點點頭，“民族樂器不錯，你們這是要演出。”

“嗯，還在錄像呢。”

老大爺後知後覺連忙走到一旁：“擋住你們了，不好意思。”

陸續有人上前圍觀。

幾人迅速做好準備，伴奏一響，喬錦瑟的古箏率先登場，她左手按在弦上，右手懸在空中，甲片觸弦的瞬間，清脆的聲音從音響傳出，像潺潺流水。

隨後竹笛和二胡也融入進來。

被眾人圍觀的場面幾人也見了不少，這種露天開放的演出卻不多，尤其是作為新人的喬錦瑟。最開始，她手指有點僵硬，也放不開。

漸漸人多了起來，紛紛拿出手機拍攝，過度緊張中反而註意力轉移到譜子上。

一首曲子完成，眾人立馬鼓起掌，紛紛誇讚他們的表演。

剛剛站在一旁的老大爺走到宋涵一跟前：“小夥子，你們演奏的真不錯。我呢也有個樂器小團體，沒事也會來公園排練排練，不知你們小朋友們有沒有興趣跟我們這個幾個老東西合作一次呀。”

老大爺指著不遠處的亭子，只見裏面站了幾個同樣拿民族樂器，和老大爺年齡相仿的長輩。

見老大爺十分熱情，大家也不好說出拒絕的話來，但因為是快閃，他們時間並不多。簡單跟老大爺商量了一下決定速戰速決。

老大爺掏出手機給那邊的人打了個電話，幾人迅速從亭子撤離，走到老大爺這邊。

由於老大爺們的加入，他們幾人商量選擇周圍人熟悉的曲子，最後決定采用當下流行音樂，合奏鳳凰傳奇的《最炫民族風》。

喬錦瑟拿出手機迅速搜出譜子，大致熟悉後，在老大爺的指揮下，大家合力帶來一場精彩的表演。

新人與老生，創新與傳承，民樂的新老更替，震撼了在場所有人。

觀眾無不拍手叫好。

剛才演奏期間喬錦瑟發現，這些老大爺的水平極高，並不像民間組織反而像專業人士。她本想和前輩請教一下，因為要趕到下一個場地，便打消了念頭。

臨走前，宋涵一解釋將二維碼推到前面，真誠說：“各位叔叔阿姨，爺爺奶奶，我們最近正在參加一項比賽，如果大家覺得剛剛演出還不錯的話，麻煩大家掃一掃這個二維碼，給我投投票，謝謝大家。”

熱心的大爺大媽掏出手機掃碼投票，天音實時投票動態顯示，網絡投票榜民樂系已經趕上西樂系了。

中午，他們幾人也迅速結束了商業街和大學城的快閃活動。

或許是工作日的緣故，商業街附近雖有不少年輕人會駐足圍觀，但願意花幾分鐘投票的並不多。大學城附近也和他們之前預計有很大差距，學生們白天在上課，出來湊熱鬧的人沒幾個。兩場快閃下來，民樂系網絡票數與西樂系差距拉的越來越大。

喬錦瑟有些擔心，只剩最後一場快閃了，如果效果很差，後續基本沒有翻盤的機會。

劉逸侖收拾好樂器，有些垂頭喪氣：“宋哥，那我還回學校拿新設備嗎？”

宋涵一安慰他：“沒事，下午在中央廣場，這場更重要到時候還有媒體。大家一起吃個午飯，休息一會然後再繼續。”

午餐期間，有人不停刷著票數動態，而西樂系的票像坐了火箭一般。

幾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，垂頭喪氣。桌上飯菜冒著熱氣，也無人動筷。

“誒，是不是我們選的位置不好。”成卓臉皺成苦瓜哀嚎，“我已經想象得到西樂那群人的嘴臉了。”

這幾個地點最早是喬錦瑟提出的，也是她主動跟宋涵一建議的，此時她有些愧疚。

林思言呵止他：“當時大家可都是同意的，現在說這些幹什麽。再說，不到最後一刻就能決出勝負嗎？”說完，她朝喬錦瑟投過去一個安慰的眼神。

喬錦瑟感激地笑了笑。

“思言說的對，別說喪氣的話。”宋涵一坐直，端起杯子鼓勵著幾人，“我們盡力去做好，一切交給天意，來大家喝一個，繼續加油！”

幾人聚起杯子，鼓氣道：“加油！”

從餐廳出來，喬錦瑟走在最後，正要趕上大部隊時卻被一名中年男子攔住去路。

“你好，方便打擾一下嗎。”男子笑著將名片遞給喬錦瑟。

喬錦瑟以為是推銷，禮貌拒絕了對方。沒想到中年男人一路跟在她的身後，還做起了自我介紹，“我叫吳亮，是Echo工作室制作組組長，今天看過你們的表演，想問一下有沒有興趣合作？”

什麽Echo，喬錦瑟根本沒有聽說過，並且初次見面就如此熱情，不像是制作人，倒像是騙子。

喬錦瑟警惕心大作，快步超前走去，“不好意思先生，我們趕時間。”

吳亮還想再說些什麽，前面的林思言回頭叫喬錦瑟跟上。

喬錦瑟微笑點頭，逃跑似的遠離男人。

一行人趕往中央廣場，路上喬錦瑟給餘笙發了條消息問他來不來現場，昨晚雖然沒表態，餘笙的意思應該是會來。

二人對話停留在早上喬錦瑟問他吃過早餐這條上。

餘笙遲遲沒有回覆她的消息。

喬錦瑟有些失落。

這時不知是誰喊：“你們快看新聞，臥槽，我們上微博熱搜了！”

幾人紛紛掏出自己的手機，熱搜榜上有條特別醒目的詞條【天音學生和林進先生快閃】

喬錦瑟點進詞條，視頻正是早上他們在人民公園和幾位老大爺表演的場景。

詞條還關聯著林進的解釋，介紹顯示林進是國寶級民樂大師、作曲家。

大家不禁倒吸一口涼氣。

劉逸侖興奮道：“我們這是蹭上大師的熱度了？”

“好像是。”林思言激動地點頭，“你們看下面評論，林大師在給我們拉票！”

熱評第一林進at了天音的官方號，並號召廣大網友支持他們民樂小隊。

網友附和道，“國寶級大師都說了，那他們肯定實力不錯。”

“我看了他們白天的表演了，三場快閃，真的很絕。尤其大學城那場《千本櫻》和《青鳥》，超燃的好嗎！”

“麻煩樓上指個路，我也去看看。”

.....

短短二十分鐘，民樂系的票數從落後一萬票到反超近十萬票。

眾人一下子振奮起來，如果能保持到投票結束，那麽即使他們輸掉學校的投票，最後網絡投票權重上也會把他們拉上去。

宋涵一卻十分鎮定。

喬錦瑟問：“你是不是早把人家認出來了？”他懷疑宋涵一沒有拒絕合作是因為這個。

“其實也沒有，我當時只覺得老爺子眼熟，沒想到是林老先生。”宋涵一解釋道。

早上林老走過去時，宋涵一就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，他爺爺和父親有不少相關的人脈，從小到大也耳濡目染拜了幾名大家為師，所以當老爺子將樂隊招呼過來時，他心裏差不多有了近七成把握，老爺子身份不簡單，

喬錦瑟伸出手指給宋涵一點個讚，“厲害厲害，原來都是隱藏的大佬。”

*

下午六點，中央廣場十分熱鬧，臨近CBD，這裏人流量非常大。

巨大的噴泉隨著音樂噴射著水花，足足有兩米高。噴泉四周地磚上，鑲嵌著上百個燈，根據噴泉不同的造型散發不同顏色的燈光。光線匯集在噴泉的頂點處，如同眾星捧月，美輪美奐。

路過的人駐足欣賞著噴泉表演。

幾人將樂器搬到噴泉前，一些網紅在附近直播拍照，宋涵一跟其中幾名網紅談了合作，等他們一開始表演，網紅們便將直播間切到他們現場。

通過這種方式讓網紅們相互引流，而他們正好給網紅直播提供素材，本來之前洽談，說的只有幾分鐘的出場的機會，但上午他們視頻的意外爆火，成了這些網紅想蹭熱度的機會。

剛剛已經有個網紅爭先恐後過來說主動加長時間，倒是意料之外的驚喜。

喬錦瑟看了一眼手機，餘笙還沒回消息，她掃視著圍觀的人群，熙熙攘攘卻是始終不見餘笙的蹤跡。

她低著頭撥弄著古箏，發出雜亂的噪音。

“怎麽了，小喬？”宋涵一見她情緒低落，“哪裏不舒服嗎？”

喬錦瑟勉強笑了笑：“沒事學長。”

宋涵一視線落在她的手指上，甲片換成了紅色的。

其實早上他就發現了，“我之前送你的甲片不好用嗎，怎麽今天沒見到你用？”

喬錦瑟縮了縮手指。那對琥珀色甲片已經被餘笙給扔掉了，她不想欺騙宋涵一，卻又不知道怎麽解釋，“學長，其實...”

“小喬！”這時熟悉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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